2013/07/22

轉貼清大彭明輝對國民教育的批評與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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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清大彭明輝的部落格文章,內容提出其個人對國民教育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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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清大彭明輝的部落格文章,內容提出其個人對國民教育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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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20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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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國教的假議題

我寫部落格時心情像在寫隨筆,輕鬆而隨興;但是寫書或專欄時我有很嚴謹的要求,花的心思是寫部落格的好幾倍。因為應邀在「親子天下雜誌」寫專欄,所以我特 地去看了很多關於國教的討論,希望不要重複別人的觀點,也因而發現大家對十二年國教的疑慮與討論。但是,絕大多數討論都是假議題:家長計較的其實是無關痛 癢的小細節,老師擔心的問題較實在,至於許多愛談教育的大學教授或暢銷書所談的,全都是為了知名度以及出版社想靠炒作搏銷量而製造的假議題。

我太太是很認真教學的國中老師,我是熱愛教育、長期關心產業發展而且又與業界有密切互動的 大學教授,而我們兩人經常討論我們所遭遇到的教育問題,二十多年來的分享給我們兩人一個了解完整教育體系的絕佳機會:國一學生帶著小五、小六的影子,國三 生接近高一模樣,大一又有一點高三的影子,所以我可以跟太太很確實地揣摩從小五到碩、博士的心智與學習概況,以及這些教育在學生出社會後如何影響他們的就 業與家庭生活。

不管是寫人生哲學、產業問題或社會改革,我所有的論述與意見都來自於認真而確實的長期實踐過程。我對教育的意見也一樣,有寬廣的客觀基礎,不是主觀的任性與偏見。

但是看著雜誌與暢銷書這樣亂談教育問題,把家長與老師都搞糊塗也搞得心慌了,讓我氣不過,因而寫信告知「親子天下雜誌」:我在寫滿一年11期的專欄之後,就不再寫了;因為我厭惡、不恥這個亂談教改,妖言惑眾的圈子,只想盡快遠離 (我說的「圈子」是廣義指「在各種媒體與書籍中談國教與教改的這個出版界與媒體界」)。


我很想花時間寫一本中小學教育的書來駁斥這些妖言,不過目前已經規劃的專書寫作計畫不想擱下來。底下是兩篇我寫給「親子天下雜誌」的專欄文章,其中第二篇將在七月份刊出。不過,心裡氣不過,不想再等到 7/1 「親子天下雜誌」發刊後才張貼了。



十二年國教爭什麼
彭明輝

    台灣為了十二年國教中的名星學校存廢問題爭得面紅耳赤,英國這邊也在爭論明星學校的存廢。差別在於:英國早已立法禁止增設公立明星學校,而且英國的天主教也一直在說服教會的明星學校放棄入學考,台灣卻有許多人在擔心明星學校的消失。
    英國在1944年以後把中學分成三種:「文法學校」(grammar school)、技職學校與普通中學,前者專門培養未來要唸大學的「精英」,普通中學則只培養一般公民知識。1958年時英國社會學家Michael Young寫了一本書《精英貴族的興起》,諷刺這個制度:在11歲時就把學生分成未來的統治階級、勞工階級與職員階級。許多教育工作者也認為:11歲的孩子身心還在發育中,未來的發展與成就難以預料,要用有限科目的筆試把他們的能力與特質加以分類,根本是荒謬的行徑!於是政策方向開始偏向不分類的綜合高中,並且在1976年的教育法案中明文廢除公立學校的入學考。
    但是有些地方政府仍堅持保留「文法學校」的考試入學制度,工黨只好立法禁止增設「文法學校」,而未將之廢除。但是許多家長仍堅持要將孩子擠進既有的「文法學校」,因而各校不得不擴大招生名額來因應膨脹的需求。
    英國的「文法學校」之所以無法被消滅,一部分是因為他們確實有適合聰明學生的教材與教法。以歷史科為例,一位念過「文法學校」的牛津畢業生告訴我:他在高中讀歷史時,希臘史讀的是希羅多德(Herodotus)《歷史》一書的英譯本,羅馬史讀的是吉朋(Edward Gibbon) 的《羅馬帝國衰亡史》──他們從高中就開始讀許多名着的英文全譯本。此外,上課時老師只給討論提綱要與下週要討論的進度,學生自己回家找資料,唸完以後上 課報告、討論,每一個單元結束以後要自己寫報告,學著分析、批判與綜合所有閱讀與上課的討論。因此,這些「文法學校」的畢業生進了大學後,找資料、自修、 問答、討論、分析、批判與綜合整理的能力確實很強,遠比台、成、清、交的絕大多數大學畢業生高出大一截!
    我在劍橋大學聽過幾 堂大學部的課,真的是呆在那裡:一門三學分的課,教授只講一堂,指定完本週要學的範圍,扼要地講這個單元的重要性、核心概念和學習的目標之後,就下課了。 課本自己讀,讀完自己試著回答課本後面的練習題,最後每週有三小時的助教時間讓你問問題,這樣就結束了!研究所呢?大學畢業一律直攻博士,而博士生只做研 究不上課,研究生自己組讀書會,兩、三週討論完一本書,根本不需要老師去管!
    台灣呢?大學生上課 像小學生,每一行公式都要老師在黑板上推導給他看,有一行不懂就怪老師跳得太快;剛開學的那幾週,如果沒有先幫他溫習過去學過的東西,也要怪老師;甚至連 碩士班都還要老師站在講台上講課,根本沒有能力自己念教科書,讀論文的能力與討論論文的能力就更別談了!都已經研究所了,老師上課仍舊不是引導學生「思 想」、分析、批判,而是在「講解」、「授課」!
    我所見識過的高中資優教育更荒唐,只不過是高一提前唸高二或高三的課本,高三提前念大一的課本,照樣是知識的傳授與記憶,而沒有「思想」、分析與批判。而進入資優班的管道更荒唐,很多人連智力測驗的測驗卷都做過好幾本,更別說考進資優班是靠補習,唸資優班時繼續靠補習!
    假如我們的教育方法 與教材不改,實在沒必要說非保留明星學校不可!孩子唸明星學校,可以滿足學生與家長的虛榮心,但是虛榮心養成之後對孩子的人格成長其實傷害太大。我指導過 兩個高中資優班畢業的學生,其中一位還有過兩次跳級,最後都難成大器:從小活在掌聲和鎂光燈裡,經不起挫折,沒有耐心跟意志力挑戰高難度的研究議題!
    與其把力氣浪費在爭 論明星高中的存廢,不如把力氣用來認真面對學生「適性發展」所需要的各種教材與教法。假如我們確實有能力針對不同特質的高中生發展出各自所需要的教材與教 法,只要在社區高中內針對每個科目各自進行學科能力分組教學,即可給予不同學生他所需要的教育。如果硬是用明星高中製造「菁英學生」的光環與假象,又把他 們跟不同背景的學生隔離,那只會培養出更多死讀書的學生,而不可能培養出真正對社會有用的人才。



歷久彌新的老調:適性發展
彭明輝

    很多教改的訴求都是一相情願的「想當然爾」,根本沒有實證的基礎。結果,教改花樣年年創新,真正的教育問題卻永遠被拋到腦後。
    教育的根本難題在於 人有不同成長模式與學習模式,需要不同的教育與發展管道。有些人喜歡抽象思考,拿到書就讀得下去,無須實際印證或做中學,這種人可以嘗試往大學發展;有些 人一定要先有問題才願意讀書,一定要邊做邊學,甚至先做後學,這種人適合往技職體系發展;還有些人年輕時只想玩,為生活所迫才願意學,或者只想學習學校沒 教的東西,這種人適合國、高中畢業後就直接到社會上去闖蕩,等他想學的時候再學。
    用心設計、管理這三個管道,讓不同學習速度、不同家庭背景的學生可以大部分時間同班上課,這遠比教改理念學校更好──讓他們從小跟各種不同背景的人做朋友,瞭解異次元世界的價值與文化,才不會變成統治著台灣而又不瞭解台灣的「禍國殃民」者。
    但是,這樣的教育制度需要有相關的產業政策配合,否則反而會害學生中年失業。
    如果是在米蘭,有些孩子會在十四歲唸完國小後直接進紡織技術學校,畢業後當紡織工人,織出來的布料號稱100% 無瑕疵,售價全球最高。在紡織廠裡,有資深的紡織工人教他們操作自動化機器;等他成為純熟的工人,必須升級做更高附加價值的工作時,他已經熟知自動化產品 的各種缺點,這時候有資深工人教他如何找出自動化產品的瑕疵,以及如何用手工修整這些瑕疵,使得這些瑕疵被藏起來,一般人的肉眼和肌膚完全感覺不出來;等 他更老(五十歲),眼睛看不見細微瑕疵時,他會升級當技術指導:青、壯工人看見很難修整的瑕疵時會來找他,他用放大鏡看問題點,想出修整的策略,教年輕工 人如何修整。六十五歲退休時,他號稱全世界最頂尖的紡織工人之一,一輩子衣食無虞,一輩子有榮譽感。
    如果是在波隆那(Bologna)附近的 Sant'Agata Bolognese,這些孩子之中有一部份會去藍寶堅尼汽車有限公司(Automobili Lamborghini S.p.A.),當他們夢寐以求的頂級跑車製造工人。當他們成為成熟工人之後,他們會在自己製造的手工零件或組件上簽名,表示自己為它負責,也表示他是這輛名車的製造者之一。
    當這些孩子想要轉換跑道時,歐洲普遍地有成人教育,上學期間領失業救濟金,畢業重新找工作。永續就業有保障,家長才敢放心地讓十四歲的孩子選擇他想要走的路。
    但是,台灣的產業政策被財團和少數權貴把持,往錯誤的方向發展,使得技職體系的畢業生未來充滿失業的風險。
    台灣98%的企業是中小企業,但是政府的賦稅與產業政策卻偏愛科學園區內的高科技產業。2004年高科技產業實質有效稅率僅5.8%,遠低於經營艱困的傳統產業(14.8%);某晶圓代工龍頭廠在2005年盈餘934 億元,繳稅金額卻僅2 億元(盈餘的0.214%)!於是園區外的產業紛紛外移或倒閉,勞工紛紛失業,而園區內的產業卻可以享盡各種優惠而獲利。為人父母者看著這種趨勢,誰也不敢讓孩子唸技術學校,再不才也得念個碩士,巴望著進科學園區。
    因此,台灣技 職體系注定像是二房或童養媳,隨時要準備插大、考普通大學碩士班,以便「扶正」;成人進修教育幾乎不存在,公司鮮少有在職訓練。職業教育體系無法發展,所 有學生都擠向大學與研究所,結果升學競爭壓力不減反增,甚至往下擠壓了中小學教育的正常化;所有學生都只有一條升學管道,神仙、獅子、老虎、狗全部擠在同 一間教室裡,餵以同樣的飼料,當然是誰也吃不飽,亂成一團。
    我曾私下參訪過一所 有名的國立科技大學,老師在前面講課,學生在底下三、五成群地開小會、打牌、談流行、彩繪指甲。只有最前面七、八個學生認真地想要聽。仔細聽,老師教的算 是認真、有料,問題出在學生。這些不上課的學生特質上根本就是不適合留在教室的,讓他們去學修汽車、彩繪指甲,或許還更快樂一點。可是,在既有體制下,這 些學生不但得要去念科技大學,很多家長還會硬擠出錢來逼他們去念碩士,而他們也唸得不甘不願。這不僅是教育資源的浪費,更是浪費家長的錢,浪費學生的青 春。
    台灣產業根本沒有升級,實際上不需要那麼多大學與碩士畢業生。去104人力銀行查一下,就會發現:除了研發工作之外,大部分工作要的不是「碩士畢業」,而是「23年工作經驗」。整個台灣充斥著學非所用與學而無用的浪費,這些更急迫的問題卻從來都不是教改人士關心的議題。
    台灣的教育體系一直是政府各種錯誤政策的受害者,尤其產業政策的扭曲造成教育體系的畸形發展,這是無法單憑教育政策的修改去矯正的。如果我們一直不願意去面對錯誤的產業政策,而一心想用教育改革解決所有的社會問題,那根本是痴人作夢。


酷叟老師的個人觀點:
彭明輝老師以其觀察國際與國內教育的經驗,給我們更宏觀看待養成人才的教育制度。由於酷叟老師在高中階段就讀的是職業學校,酷叟老師二十年前走的就是彭明輝所說「台灣技 職體系注定像是二房或童養媳,隨時要準備插大、考普通大學碩士班,以便『扶正』」的路。由於現在技職院校也有不少的研究所,今日就讀技職體系院校的學生,可能不見得已是覺得非要到學術屬性的綜合大學「深造」與「扶正」,但是,具歷史的綜合大學的聲望仍比技職專校升格的學院與大學聲望略高。這都是國家長期忽視技職教育體系所發生的症狀。

彭明輝老師批評國內的教育淪為講課、講課的單調學習,欠缺討論、分析與統整的啟發與自主訓練,我相當認同,但也覺得不盡然都是如此。我在1990年代的大學過程中,我承認絕大部分的課程都是老師講課的模式,但大學之所以可貴,是因為也有很多系學會、競賽團隊培訓、讀書會等學習的機會可以親近。

在我東海大學的階段,因為外語課程是由外籍專業師資授課,我因此也有機會體會很多「討論」型態的課程。當年上完課,我總覺得為何外籍老師都那麼輕鬆,發佈一個情境,然後我們就分組對話幾回,然後就下課了,我曾想,這樣有學到東西嗎?今日我想起來,當年外國人老師總是很無奈我們怎都不回答他問的問題(其實是語拙),但就這樣上課對話了好幾學期,至少講英語不那麼害羞了,不懂的,也會試著用會的語彙釐清。今日想來,這段西方式教學的體驗,也在告訴我,老師扮演的有限角色,更重要的是學習是該自己去完成的。

我在大學參與辯論賽的培訓,研究生學長在系圖書室中帶領我閱讀與思辯國家機器運作與民主化的期待(一個帶領我們的學長就是現任立委蔡其昌),而在系學會刊物的製作,我也參與團隊的企畫與執行。回觀我們的教育,從小學到高中,並非很普及的讓學生可以參與構思、思辯、批判與反思的學習活動。我認為這些啟發與培養獨立思考(而非灌輸)的能力,是很需要在各級中學教育中讓學生養成。

彭明輝在上文中有提到英國培養菁英的文法學校與劍橋大學大學部上課的模式,其實台灣有些大專院校的老師,近年也都漸多採用專題或專案討論型態的課程。我個人在國立中央大學研究所時期的教育課程、國立臺北大學研究所必選修課程,甚至我在職於國立空中大學實體學分課程,都有老師採用專題討論與分組報告的型態上課,顯示現在的大學上課型態並非全都固守傳統chalk and talk(板書與講課)的模式。但不可否認,本土的教學型態仍是以chalk and talk為主要模式,以我在彰化師大被迫重複修讀他們整套的教育學程而言(中央的教育學程沒修完,彰師教育學分班要求重新修習整套學分),我體驗的彰師大課程,就是不斷的聽課。

看完彭文,我想起了一些提煉自己獨立思考的過程?我想,在中央大學研究所寫作論文於其後繼續深造的階段,大學後,是我重要思考能力躍升的階段。別說教授講課只是讓我們被動學習而已,事實上,研究所課程中教授精心規劃了文獻素材,老師上課針對閱讀提問與指引,其實某種程度都在顛覆未聽課前的自己,老師們引導思辯,並非在制式的分組模樣中進行,更多是如蘇格拉底與柏拉圖式的對話中進行,而論文寫作的過程,其實是一個不斷與文獻對話與發表的過程。

我在中央大學時期曾主持或說參與了一個長達五年的讀書會,我覺得這是讓我思辯機敏的關鍵訓練(這部份已有發表論文於台大城鄉所《性別與空間研究通訊》期刊中)。當時的理念也包括了,課堂沒有開課的,我們自發地集結想探索知識的校內學生,我們在友善的校旁茶館自列文獻書單,我們探討書的觀點,我們比對人生。這樣主動創造求知與省思的環境,直到今日,近二十年了,我仍不斷參與、籌畫與經營藝文心得交流的成長團體。

直到今日,我仍不斷有文章發表與刊佈,我很慶幸我在終身學習的求學階段,仍有不斷獲得新知的管道,包括這篇彭文,也是來自校方信箱的發佈,讓我想起了過往的學習模式,事實上,我的很多朋友也都會在Facebook中轉寄彭明輝的文章,或許,我們都相濡以沫成為志同道合的理性人,都在為美好的人生努力。雖然,我也曾寫信告訴彭明輝某篇文章涉及了人身攻擊,且脫離就事論事的脈絡,但無疑的,彭的許文章,常能引領我們去見識廣闊視野所切入的命題,讀完後無論同意或不同意,彭文常能給我們思考的啟發,當我們在檢驗彭文的一字一句時,這當然就是獨立思考發揮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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